作者：弑主
跟外界受到旺盛的地火之力影响以至于炽热难耐的死寂环境不同，这处山谷透着一股生机盎然的意味，有翠鸟的欢唱与昆虫的低鸣，伴随着溪水的潺潺流动，夹杂在这和谐生命之应中的，间或有棋子落定的脆响。
“啪”
黑子落定，坐在棋盘两侧的一人中抬头望向踏入这片山谷的林修，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笑意：“看来刘兄有贵客上门，此局便暂且搁置罢。”
坐在另一侧的刘长老轻轻颔首：“谢过炎兄了。”
167.不能,不敢,还是不愿
“以你我关系何必言谢？倒是之后刘兄可要好好向介绍一番，这位‘筑基斩金丹’的小兄弟才是。”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御起法宝飘然消失在远空，留下山谷中两人遥遥一坐一站，遥遥对立。
沉默片刻，林修对着那坐在棋盘边的身影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刘长老。”
“你来了。”
……我是不是要说句“我来了”，然后你再回句“你不该来”？
还好，对话没有朝着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向展开，面对着刘长老平静的回应，林修只是直白的道出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晚辈来向长老辞行。”
依旧没有将目光投来，刘长老平缓的问道：“你想离开？”
林修点头：“是的”
一是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再则也是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本意林修来这炎龙阁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会阵器方面的知识，随着炼器水平不断提升，阵法方面的缺漏也逐一被补足，且修为在突破后筑基后期的这一年里得到完全巩固，自然没有理由继续留下。
除此之外，虽然表面上有炎龙阁做保，可他们显然不知道林修所真正面临威胁的并非暗影宫，而是一位“元婴上人”。
谁也没办法保证在他们知悉这一真相后会作何反应，而且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贸然牵涉他人也不符合林修的理念，所以尽早选择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面对着林修直白的辞行之举，刘长老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提起刚才那位离开的金丹真人：“方才那人姓炎。”
林修点头：“晚辈知晓。”
从刚才的对话里已经听出来了，而在炎龙阁内身为金丹真人且姓炎的修士只有一位，那便是炎龙阁阁主，金丹中期的炎天青。
“此前因‘紫青双剑’而恶了暗影宫一事他对我亦有抱怨，不可轻信其人一面之词，而之后授意门下弟子照看天衡山商道，发出那倡议之事也是出自其人，也无须对我有所谢意。”
“晚辈也知晓。”
“你可留下来。”
伴随这话语，刘长老起身转向林修，语气镇重：“炎天青此举虽有失其个人气度，然对于炎龙阁却是周全之举。”
“再则，以其近四百载寿金丹中期修为看似风光，实则早已进无可进，百年之后若是无有人继承其位，这炎龙阁终究难逃一劫，可若是你愿意留下，以刘某对那炎天青的了解，必会推你百年后继承炎龙阁阁主之位。”
林修闻言不由一愣：“没记错的话，炎龙阁还有两位金丹才是？”
“是如此，然这两位金丹论修为境界也不过与你在天衡山所斩之人相近，试问这般境地下炎天青又会如何选择？”
林修不由默然。
天衡山一战的影响远远超出林修预期，关于这件事林修也是往后才从天衡山附近发生的变化，以及往来商队的交流中知晓的。
如果单纯只是金丹战力的话，以素宣领近三位数的金丹真人来看，虽然稀少但也不至于会让他们这般看重，真正使得这件事性质发生变化的，是林修当时不过筑基后期修为。
类似的“筑基斩金丹”素宣领并非没有出现过，然而最近一次的却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那位筑基还是已经在假丹境界积累了五十年的资深老筑基，所对阵的也是一位依靠歪门邪道勉结成金丹的真人散修，别说功法了，连法宝都没来得及炼制出来一件。
即便如此，在那位筑基斩杀金丹后依旧引起轩然大波，当其突破金丹后更是以初入金丹的修为对敌两位金丹中期而不落下风，如果不是后面自视过高招惹了一位上人被打杀，估计早就踏入金丹后期在素宣领留下赫赫威名了。
有了这般先例后，“欧治子”以筑基后期修为强斩一位来自溪南领，且疑似有道统传承法宝护身的金丹真人一事，才会引起这么大的震动。
如果让他们知道当时林修是以筑基中期对敌，后面才突破的筑基后期境界又会怎么样？
林修相信引起的震动绝对会比现在猛烈十倍，当然与之相对的，在各种称赞跟感慨之前，剑鬼上人不好说，五蕴上人和白素上人绝对不介意专程走一趟把这心腹之患早早掐灭的。
老实讲，五蕴上人能够忍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动作已经有些出乎林修预料了，毕竟修炼《五蕴法》那种邪法的修士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隐忍的样子，难道是出现什么意外？
无论如何，这样的可能还是熄灭了林修那一点点“人前显圣”的幻想，而且在境界巩固后立刻就要跑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此，自然不会因为刘长老这三言两语而有所动摇：炎龙阁阁主之位是不错，可跟自己的性命相比，两者显然不在一个层面上。
故而对着刘长老的劝说，林修沉默的坚持自己原有态度。
眼看到林修的反应，刘长老也放弃了自己的想法，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那一日，我从张惊弦口中听到五蕴上人欲对河归宗不利的消息，也想过要做什么，可思来想去，在门内一无上人，二无参悟《天河剑典》之人存在的情况下，单凭几位金丹任何事也做不到，便只能带着蓉儿逃亡此地……她是老夫唯一亏欠的人，哪怕背负这一世骂名，也非得保住她周全。”
林修刚刚踏出的脚步，在听到这番话语后突然停下。
“本来晚辈并不想到离开时还讨论这些的，但既然长老主动提起，那晚辈有尚有一事相问。”
“……问罢。”
“那一日离开河归宗时，刘长老之所以只带着祝师妹离开而不带上其他人，是因为不能，不敢，还是不愿？”
不远处溪水流动的潺潺声依旧，可鸟虫的鸣叫声却不知何时消失，一股无言的压抑在山谷中弥漫，直至话语声将其打破——
“皆有。”
深深吸气，林修回身握剑。
“我有一剑，想代我那位师傅以及数万位同门，向长老请教。”
168.剑出一寸!
深深吸气，林修回身握剑。
“我有一剑，想代我那位师傅以及数万位同门，向长老请教。”
这位须发已然苍白，脸上的皱褶清晰可见的金丹真人睁开双眼一言不发，只是从他身上爆发的真人威压与意志却怎么样掩饰不去：“可。”
按在曦河剑的右手拇指，将剑柄往前一推——
无声崩落中，除了林修所站立的这一块，方圆三百丈地齐齐下陷尺许。
与此同时，炎龙阁内门正殿处。
两位相谈融洽的金丹真人脸色齐齐骤变，顾得不其它纷纷御起法宝飞向半空，遥遥往熔龙山脉深处望去。
“莫非是缠丝剑派的人侵入来了？！”
“这般凶烈剑意，绝非那缠丝剑意能相比——”
可还没等他们动身赶去，方才那令人惊悚的剑意却又一下子消散无形，面对着匪夷所思的离奇一幕，两位真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过去看下？”
“也好，不然——见过阁主！”
后半句是在看到突然落下的炎天青的后发出的，看着两个慌慌张张的内门金丹，炎天青按捺住心底的叹息，语气冷淡道：“此事与尔等无关，安心修行便是。”
说完也不理会两位师弟的诧异，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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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艰难的将那拔出一寸长的曦河剑重新压入剑鞘。
这一举动对于之前的林修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可随着修为突破筑基后期，神识强度从周身百丈扩张到三百丈，直线距离从三百丈跃升到九百丈远后，依靠着这已然达到金丹级别的神识，却足以勉强做到这一步。
即便如此，内里泄漏的那一丝灵力跟剑意依旧令林修一阵难受，当下只能用冷漠的表情掩盖过去，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想——
“你得留下来。”
“……不知道刘长老是用以炎龙阁长老身份，还是以河归宗长老身份说的这句话。”
“若是你想，二者皆可。”
伴随着不断走远的脚步，回答远远传来：“那很抱歉，我是天河剑宗的弟子，炎龙阁和河归宗的长老都没用。”
身影才离去不久，祝蓉已经焦急的跑出来，眼角带泪的扶住刘长老：“刘爷爷，刘爷爷你没事吧——”
然而，这位以往对她爱护有加，甚至愿意为了她而背负一世骂名的金丹，目光却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离去的方向，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
“错了，错了，都错了……”
左右确定刘长老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后，松了口气的祝蓉这才注意到他的异常：“刘爷爷？”
“张惊弦错了，他守着一个毫无意义的河归宗内门，纵使给他万年时间也成不了气候，金岳鹏也错了，面临三位上人任何反抗之举都毫无意义，只有身死道消一途，可错的最大的却是你啊——钱曦河！”
“刘爷爷？！你怎么了刘爷爷，别吓蓉儿——”
无视嘴角溢出的鲜血，刘长老嘶哑着嗓音对那位已然不复存在的师弟发出控诉：“这般剑势，这般剑意，你竟让他——脱离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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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南领。
南陵山脉，五蕴宗。
“……即是说，那称为‘紫青双剑’的小子，非但以筑基之身将刑晟睿斩了，还全身而退？”
跪在底下的龚真人身体一颤，头也不敢抬起，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恭敬道：“上人明鉴，此事也是暗影宫留在炎龙阁的暗子传来，那小子在离开炎龙阁后一路往西，似是与刘宏逸断绝了联系，不打算继续留在天衡山。”
“有趣，当真有趣。”
那宛若凝聚了世界万般美好所构成的脸上，五蕴上人带着浓烈的兴趣起身，也不理会兀自跪倒在地的龚真人，而是几步踏出——已然从五蕴宗来到南陵山脉的边缘，却在此事被人中途拦住。
脸上笑意依旧，五蕴上人对着拦在面前之人拱手道：“不知剑鬼道友可是有事相寻。”
“嗨，你我就不用这般文绉绉的罗里吧嗦了，我来干什么，你五蕴小子早就知道了吧？”
“想来剑鬼上人当是来送行的才是。”
五蕴上人面露恍然，随后义愤填膺：“此番上人接连两位弟子都折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手中，上人自身又无暇理会这般琐碎，便干脆由小子代劳了。”
短暂平静后，剑鬼上人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要说老鬼我接触的元婴里面，说话最好听的莫过于五蕴小子你了——”
“行，想去斩了那小子便去，不过作为交换你得代那小子斩老鬼一剑，要不然就让老鬼斩你一剑。”
话音落下，遥遥对立的五蕴上人脸上笑容依旧，可眼中的情绪却一点点冷冽：“上人可是执意如此？”
回应他的并非言语，而是天际那隐隐压落的乌云。
围绕着南陵山脉北侧一带，某种难言的惶恐在空气中弥漫，不只是修士而已，连同那些甚至没生出智慧的野兽也纷纷哀叫着四散而逃，不过片刻而已，这方才还阳光明媚清风拂面的灿烂光景，已经变成了乌云压顶走兽绝迹的压抑景象。
那些居于山脉内的金丹纷纷往这处投来惊恐的视线，有的甚至已经干脆驾驭起飞舟逃亡外出。
愈发冷清的河归宗里，宗主张惊弦同样观望着山脉北侧那异常的“天象”，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只可惜，最终这“天象”的变化并未继续演化爆发，而是缓缓平息消散。
“既然上人这般决定，小子自然只能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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